第 5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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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
借著月光，爺爺上下打量了一遍龍意，見他站立在那裏，就像黛嵐山上迎風的松樹一樣，眉目英武中又顯得謙遜有禮。
看他這樣焦急，爺爺還以為小將軍是宮裏派來的人。
於是，他便問道：“小將軍可是從都城趕來，解救公主？可惜晚了一步，公主被巫靈國的國君翟雄帶走了。小將軍應該向北去追才行！”
“老人家，您說公主被翟雄帶走了？”龍意聞言，立刻臉色大變。
“小將軍不知道這事？”爺爺覺得奇怪，接著問道：“小將軍是何人？難道不是從都城來的？”
“在下龍意，是公主和娘娘的故人。我剛從都城趕來。”龍意道。
“原來烏小將軍？你可來了，我常聽公主提起你。說起來，咱們也是故人。”爺爺伸出兩只枯瘦蒼老的手，緊緊抓住龍意。
“老人家，您是？”龍意又看了看爺爺的臉，的確似曾相識。
“當年在山陽城下，那一對沿途討飯的祖孫，小將軍可還記得？”爺爺問。
龍意一聽，猛然想起來，連忙問：“你就是那位爺爺？荊青如今可還好？”
“好著呢，承蒙當年公主和小將軍慷慨相助，現在荊青都是大孩子了，還在讀書。”爺爺答道。
“那太好了！”龍意說著，又問：“爺爺，公主怎麽會被翟雄帶走，她是否受了傷？鹹餘娘娘在哪裏？”
聽龍意提起她們，爺爺忍不住又是老淚縱橫，就把今天早上翟雄如何帶人來，試圖闖進陵園，公主為了退兵而自願被翟雄劫走，鹹餘娘娘和南宮世子等人在後山避難的事兒，迅速說了一遍，又問龍意：“朝廷可有辦法，能救回公主？”
“爺爺，朝廷已經亂成一團，太後和陛下也焦頭爛額，哪兒還會管公主。我立刻就去追趕，一定平安帶回公主！”龍意說完，沖出庭院跨上馬便走。
爺爺還在身後叮囑：”聽說翟雄手下兵將多，小將軍要小心！“可不等他的話說完，龍意早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龍意出了陵園，騎在馬背上，一路風馳電掣。
他恍然想起來，當日與鳳兮分離時的情景。如今闊別歸來，道路兩側樹木依舊，柔軟半垂的青綠枝葉，在夜風中微微搖擺，月光從枝葉間流瀉下來，在路面灑上斑駁閃爍的影子，只是伊人已不在身邊。
“鳳兮，你為何這樣傻？你雖是公主，可也沒有必要，用自身的犧牲，來解國家社稷之危。這令我們這些男兒，何等汗顏！”龍意一邊催馬狂奔，一邊在心底暗道。
馬兒沿著官道急行，沒多久就距都城近在咫尺。
龍意擡頭遠遠看去，月下黑黢高大的城墻寂然矗立，城頭上依稀可見有守城士兵來回巡邏，估計父親並沒放松戒備，以防巫靈國敵軍卷土重來。
龍意不知道的是，鳳兮的事跡現已在都城中傳揚開來。
那些被困在城裏的官民百姓，經過幾天驚魂之後，總算避免了一場滅頂之災，人人都對大勇大義的公主，交口稱讚、感恩戴德！
宮裏自然也知道了消息。
太後坐在椒香宮，對面前坐著的錦鯉皇帝，還有站在身後捶肩的綠綺說道：“這次都城能解圍，公主功勞不小。聽說整個天佑城，人人都在爭相頌揚呢。”
“母後，都說翟雄國君性子兇殘、行為乖張，姐姐被他帶走，只怕兇多吉少！”錦鯉皇帝皺眉道。
“陛下不必過於擔憂，公主有勇有謀，不會吃虧的。”綠綺安慰道。
錦鯉皇帝又說道：“即便這樣，姐姐是千秋國公主，卻被一名敵國國君掠走。此事傳出去，只怕會讓天下笑話。千秋國三百年的威勢，也蕩然無存了，更坐實軟弱可欺的名聲。“
太後聽完這話，以略顯吃驚的眼神，看了看錦鯉皇帝，暗道其一向糊塗，對這事卻琢磨得透徹。
她想了想，便道：“本宮知道陛下的意思，是想讓朝廷派兵，去追回你皇姐。然而，朝廷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！”
太後說完，搖了搖頭。
錦鯉皇帝也嘆了口氣，又道：“不知道鹹餘娘娘怎樣了，母後還是安排人，去陵園將其接回來吧。”
“本宮這就下懿旨，讓人去辦。如今公主不在陵園，想來她也願意回宮了。”太後道。
月光下的官道上，龍意一刻不停地策馬奔馳，行了不知多久，終於遠遠看見，前方正在撤離的巫靈國大軍。
聽爺爺說，翟雄一早就帶著公主先走了。
龍意猜測，他一定會山陽城停下，等著和自己的大軍匯合。於是，便打馬轉入田野間的崎嶇小道，避開那些軍隊，等越過他們之後再上官道，繼續往山陽城趕路。
快到天明時，山陽城城樓的輪廓，已經若隱若現。
龍意顧不上人困馬乏，反而催著，讓馬加快了行進速度。虧得這匹馬夠強壯，不然專業那個拼死趕路，估計它早就趴窩了。
山陽城南城門外，有一片稀疏的樹林，裏邊紮著數個碩大的行軍帳篷。有兩頂最大的帳篷，互相距離很近，被其它帳篷圍住。
其中一頂大帳裏，燭光通明，照著地上鋪的厚實柔軟的地毯，地毯上的花紋，與千秋國紋樣大為不同，是很明顯的北境風格。
帳篷正中的地上，用三層被褥鋪了一個臥鋪，旁邊還疊放著幾床被褥。
鳳兮正閉著雙眼，盤腿靜坐在被褥上，懷裏還緊緊抱著日月劍。
她身旁的矮幾上，擺著一個大金盤，盛著大塊羊肉，旁邊還有奶茶、面餅等，但看上去動都沒被動過。
伴著細小鈴鐺晃動的響聲，帳篷門簾被掀開，翟雄走了進來。他身上穿的，還是戎裝，應該也一宿沒睡。
他看了看鳳兮，見她木頭人一樣，坐姿一直不變，有人進來也懶得擡眼，再瞧一眼幾上的飯食，便知還在賭氣。
翟雄眼中，有淩厲的亮光一閃而過，很快切換成溫柔神色。
他輕手輕腳，來到臥鋪稍近處，也盤腿坐在地毯上，以試探的語氣小心說道：“公主昨日早起，就再沒吃過東西，難道是嫌棄巫靈國的餐食，不如千秋國皇宮中精細？”
他問完話，鳳兮也不回答，還是紋絲不動地坐著。
翟雄搖了搖頭，又陪笑問道：“公主還在生我的氣？”
鳳兮仍然不搭理，當視他為無物。
翟雄的神色更加無奈，想了想，就站起身，想坐得更近一些。可他剛要動彈，就見鳳兮手腕一動，刷地抽出長劍指向他，厲聲道：“你不要過來！”
“真厲害！好！好！我不過來。”翟雄一邊示意鳳兮放下劍，一邊又在原地坐下。
鳳兮看他不動，才收劍入鞘，又恢覆了原來的姿勢。
“翟雄說過，真心想娶公主做皇後，這樣的肺腑之言，難道一絲一毫都打動不了公主？還是公主對翟雄有何偏見？”翟雄道。
鳳兮聽他啰裏啰嗦，心裏嫌煩，可是覺得一直默不作聲，也不是辦法。
於是，她睜開眼，看向翟雄，說道：“偏見？千秋國與巫靈國本不接壤，卻一再遭到侵犯。作為千秋國公主，難道還要對你對伸出雙臂、笑臉相迎？”
“上次巫靈國攻打千秋國邊境，主要是受國師蠱惑。你方戰場上，已經射殺了他，就連我也受了重傷，也算出了氣了。”翟雄道。
“這次呢？難道也是受了他人蠱惑？”鳳兮嘲諷道。
“這次，這次翟雄來，只是想見公主。自從飛來城下，偶然目睹公主的綽約風姿，這幾年來，我日日夜夜、無事無刻不在思念公主。我帶兵踏入千秋國疆界前，還曾修書一封給千秋國朝廷，請求迎娶公主，只是卻石沈大海。實在沒有辦法，才出此下策。”翟雄道。
“修書？”這事鳳兮倒第一次聽說，不過的確沒有任何消息傳到陵園。
巫靈國可是心腹大患，若太後收到這封信，巴不得趕緊送自己和親。難道信被直接送到了陛下手上，而他沒太當回事兒？
無論如何，看來這次巫靈國來犯，的確部分是因為自己而起。
不過，鳳兮還是不屑地說道：”翟雄國君自號天下第一雄主，想不到，卻巧舌如簧，如此善於自我開脫！我且問你，求娶不成，就發兵來搶，這是君子所為？“
聽聞鳳兮責問，翟雄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。他薄唇緊繃、眉間擰起，凝視著鳳兮，說道：“公主天資聰慧，又高貴美麗。我本以為，你的思想也不似凡人，想不到竟流於俗氣！”
“此話怎講？”鳳兮自打出生，聽到的全是讚譽之辭，還從來沒人，當面說過她的任何不好。
“昨天在陵園城樓下，我與公主辯過一回。天下諸邦國之間，本就弱肉強食。千秋國衰敗，又怎能怨旁人進攻？試看貴國四處邊境，哪裏不是群敵環伺、戰火不斷。巫靈國這次一路長驅直入，可並未發生過一起對百姓的燒殺搶掠，更沒有損毀任何一座城池。更何況，朕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，不惜操動兵戈，難道不是一件極為豪爽的英雄之舉？”翟雄說完，起身一陣仰天大笑。
“你所言看似有理，實則無禮至極！”鳳兮也起身，走到地毯上，雙目直盯著翟雄道：“弱肉強食，只是強者願意信奉的道理，因為這對他們有利。對於絕大多數的弱者來說，此理只意味著無妄之災。翟雄國君可知，世間除了這些殘忍冷酷的歪理，還有天道正理？若天理亦如同此理，強者就該隨意操弄他人生死，弱者只配遭受屠戮蹂躪，那世間的一切，就太讓人灰心了！”
鳳兮這一番話，在翟雄聽來頗又幾分新鮮。
他自幼生長在巫靈國王宮，眼見身邊種種陰謀詭計、爾虞我詐，甚至所謂他被逐出王宮、歸來後又謀害父皇、母後的流言蜚語，從頭到尾都是有人栽贓陷害而已。
還有在他艱難之際，收留他的那位師傅，也就是從前的國師，所教授的無非也是強者之道。因此，他從來便認為，這不過是世間常理。
可是，眼前這位同樣在深宮長大，又智謀兼具的公主，卻對自己一直信奉的道理嗤之以鼻。
雖說方才她所說的那些話，自己一時沒法理解，可聽上去似乎也無可指摘。甚至讓自己心中，從沒被註意過的某個柔軟之處，隱隱起了觸動，就像冷原山谷中的堅冰，瞬間起了微不可查的裂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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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他便問道：“小將軍可是從都城趕來，解救公主？可惜晚了一步，公主被巫靈國的國君翟雄帶走了。小將軍應該向北去追才行！”
“老人家，您說公主被翟雄帶走了？”龍意聞言，立刻臉色大變。
“小將軍不知道這事？”爺爺覺得奇怪，接著問道：“小將軍是何人？難道不是從都城來的？”
“在下龍意，是公主和娘娘的故人。我剛從都城趕來。”龍意道。
“原來烏小將軍？你可來了，我常聽公主提起你。說起來，咱們也是故人。”爺爺伸出兩只枯瘦蒼老的手，緊緊抓住龍意。
“老人家，您是？”龍意又看了看爺爺的臉，的確似曾相識。
“當年在山陽城下，那一對沿途討飯的祖孫，小將軍可還記得？”爺爺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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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著呢，承蒙當年公主和小將軍慷慨相助，現在荊青都是大孩子了，還在讀書。”爺爺答道。
“那太好了！”龍意說著，又問：“爺爺，公主怎麽會被翟雄帶走，她是否受了傷？鹹餘娘娘在哪裏？”
聽龍意提起她們，爺爺忍不住又是老淚縱橫，就把今天早上翟雄如何帶人來，試圖闖進陵園，公主為了退兵而自願被翟雄劫走，鹹餘娘娘和南宮世子等人在後山避難的事兒，迅速說了一遍，又問龍意：“朝廷可有辦法，能救回公主？”
“爺爺，朝廷已經亂成一團，太後和陛下也焦頭爛額，哪兒還會管公主。我立刻就去追趕，一定平安帶回公主！”龍意說完，沖出庭院跨上馬便走。
爺爺還在身後叮囑：”聽說翟雄手下兵將多，小將軍要小心！“可不等他的話說完，龍意早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龍意出了陵園，騎在馬背上，一路風馳電掣。
他恍然想起來，當日與鳳兮分離時的情景。如今闊別歸來，道路兩側樹木依舊，柔軟半垂的青綠枝葉，在夜風中微微搖擺，月光從枝葉間流瀉下來，在路面灑上斑駁閃爍的影子，只是伊人已不在身邊。
“鳳兮，你為何這樣傻？你雖是公主，可也沒有必要，用自身的犧牲，來解國家社稷之危。這令我們這些男兒，何等汗顏！”龍意一邊催馬狂奔，一邊在心底暗道。
馬兒沿著官道急行，沒多久就距都城近在咫尺。
龍意擡頭遠遠看去，月下黑黢高大的城墻寂然矗立，城頭上依稀可見有守城士兵來回巡邏，估計父親並沒放松戒備，以防巫靈國敵軍卷土重來。
龍意不知道的是，鳳兮的事跡現已在都城中傳揚開來。
那些被困在城裏的官民百姓，經過幾天驚魂之後，總算避免了一場滅頂之災，人人都對大勇大義的公主，交口稱讚、感恩戴德！
宮裏自然也知道了消息。
太後坐在椒香宮，對面前坐著的錦鯉皇帝，還有站在身後捶肩的綠綺說道：“這次都城能解圍，公主功勞不小。聽說整個天佑城，人人都在爭相頌揚呢。”
“母後，都說翟雄國君性子兇殘、行為乖張，姐姐被他帶走，只怕兇多吉少！”錦鯉皇帝皺眉道。
“陛下不必過於擔憂，公主有勇有謀，不會吃虧的。”綠綺安慰道。
錦鯉皇帝又說道：“即便這樣，姐姐是千秋國公主，卻被一名敵國國君掠走。此事傳出去，只怕會讓天下笑話。千秋國三百年的威勢，也蕩然無存了，更坐實軟弱可欺的名聲。“
太後聽完這話，以略顯吃驚的眼神，看了看錦鯉皇帝，暗道其一向糊塗，對這事卻琢磨得透徹。
她想了想，便道：“本宮知道陛下的意思，是想讓朝廷派兵，去追回你皇姐。然而，朝廷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！”
太後說完，搖了搖頭。
錦鯉皇帝也嘆了口氣，又道：“不知道鹹餘娘娘怎樣了，母後還是安排人，去陵園將其接回來吧。”
“本宮這就下懿旨，讓人去辦。如今公主不在陵園，想來她也願意回宮了。”太後道。
月光下的官道上，龍意一刻不停地策馬奔馳，行了不知多久，終於遠遠看見，前方正在撤離的巫靈國大軍。
聽爺爺說，翟雄一早就帶著公主先走了。
龍意猜測，他一定會山陽城停下，等著和自己的大軍匯合。於是，便打馬轉入田野間的崎嶇小道，避開那些軍隊，等越過他們之後再上官道，繼續往山陽城趕路。
快到天明時，山陽城城樓的輪廓，已經若隱若現。
龍意顧不上人困馬乏，反而催著，讓馬加快了行進速度。虧得這匹馬夠強壯，不然專業那個拼死趕路，估計它早就趴窩了。
山陽城南城門外，有一片稀疏的樹林，裏邊紮著數個碩大的行軍帳篷。有兩頂最大的帳篷，互相距離很近，被其它帳篷圍住。
其中一頂大帳裏，燭光通明，照著地上鋪的厚實柔軟的地毯，地毯上的花紋，與千秋國紋樣大為不同，是很明顯的北境風格。
帳篷正中的地上，用三層被褥鋪了一個臥鋪，旁邊還疊放著幾床被褥。
鳳兮正閉著雙眼，盤腿靜坐在被褥上，懷裏還緊緊抱著日月劍。
她身旁的矮幾上，擺著一個大金盤，盛著大塊羊肉，旁邊還有奶茶、面餅等，但看上去動都沒被動過。
伴著細小鈴鐺晃動的響聲，帳篷門簾被掀開，翟雄走了進來。他身上穿的，還是戎裝，應該也一宿沒睡。
他看了看鳳兮，見她木頭人一樣，坐姿一直不變，有人進來也懶得擡眼，再瞧一眼幾上的飯食，便知還在賭氣。
翟雄眼中，有淩厲的亮光一閃而過，很快切換成溫柔神色。
他輕手輕腳，來到臥鋪稍近處，也盤腿坐在地毯上，以試探的語氣小心說道：“公主昨日早起，就再沒吃過東西，難道是嫌棄巫靈國的餐食，不如千秋國皇宮中精細？”
他問完話，鳳兮也不回答，還是紋絲不動地坐著。
翟雄搖了搖頭，又陪笑問道：“公主還在生我的氣？”
鳳兮仍然不搭理，當視他為無物。
翟雄的神色更加無奈，想了想，就站起身，想坐得更近一些。可他剛要動彈，就見鳳兮手腕一動，刷地抽出長劍指向他，厲聲道：“你不要過來！”
“真厲害！好！好！我不過來。”翟雄一邊示意鳳兮放下劍，一邊又在原地坐下。
鳳兮看他不動，才收劍入鞘，又恢覆了原來的姿勢。
“翟雄說過，真心想娶公主做皇後，這樣的肺腑之言，難道一絲一毫都打動不了公主？還是公主對翟雄有何偏見？”翟雄道。
鳳兮聽他啰裏啰嗦，心裏嫌煩，可是覺得一直默不作聲，也不是辦法。
於是，她睜開眼，看向翟雄，說道：“偏見？千秋國與巫靈國本不接壤，卻一再遭到侵犯。作為千秋國公主，難道還要對你對伸出雙臂、笑臉相迎？”
“上次巫靈國攻打千秋國邊境，主要是受國師蠱惑。你方戰場上，已經射殺了他，就連我也受了重傷，也算出了氣了。”翟雄道。
“這次呢？難道也是受了他人蠱惑？”鳳兮嘲諷道。
“這次，這次翟雄來，只是想見公主。自從飛來城下，偶然目睹公主的綽約風姿，這幾年來，我日日夜夜、無事無刻不在思念公主。我帶兵踏入千秋國疆界前，還曾修書一封給千秋國朝廷，請求迎娶公主，只是卻石沈大海。實在沒有辦法，才出此下策。”翟雄道。
“修書？”這事鳳兮倒第一次聽說，不過的確沒有任何消息傳到陵園。
巫靈國可是心腹大患，若太後收到這封信，巴不得趕緊送自己和親。難道信被直接送到了陛下手上，而他沒太當回事兒？
無論如何，看來這次巫靈國來犯，的確部分是因為自己而起。
不過，鳳兮還是不屑地說道：”翟雄國君自號天下第一雄主，想不到，卻巧舌如簧，如此善於自我開脫！我且問你，求娶不成，就發兵來搶，這是君子所為？“
聽聞鳳兮責問，翟雄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。他薄唇緊繃、眉間擰起，凝視著鳳兮，說道：“公主天資聰慧，又高貴美麗。我本以為，你的思想也不似凡人，想不到竟流於俗氣！”
“此話怎講？”鳳兮自打出生，聽到的全是讚譽之辭，還從來沒人，當面說過她的任何不好。
“昨天在陵園城樓下，我與公主辯過一回。天下諸邦國之間，本就弱肉強食。千秋國衰敗，又怎能怨旁人進攻？試看貴國四處邊境，哪裏不是群敵環伺、戰火不斷。巫靈國這次一路長驅直入，可並未發生過一起對百姓的燒殺搶掠，更沒有損毀任何一座城池。更何況，朕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，不惜操動兵戈，難道不是一件極為豪爽的英雄之舉？”翟雄說完，起身一陣仰天大笑。
“你所言看似有理，實則無禮至極！”鳳兮也起身，走到地毯上，雙目直盯著翟雄道：“弱肉強食，只是強者願意信奉的道理，因為這對他們有利。對於絕大多數的弱者來說，此理只意味著無妄之災。翟雄國君可知，世間除了這些殘忍冷酷的歪理，還有天道正理？若天理亦如同此理，強者就該隨意操弄他人生死，弱者只配遭受屠戮蹂躪，那世間的一切，就太讓人灰心了！”
鳳兮這一番話，在翟雄聽來頗又幾分新鮮。
他自幼生長在巫靈國王宮，眼見身邊種種陰謀詭計、爾虞我詐，甚至所謂他被逐出王宮、歸來後又謀害父皇、母後的流言蜚語，從頭到尾都是有人栽贓陷害而已。
還有在他艱難之際，收留他的那位師傅，也就是從前的國師，所教授的無非也是強者之道。因此，他從來便認為，這不過是世間常理。
可是，眼前這位同樣在深宮長大，又智謀兼具的公主，卻對自己一直信奉的道理嗤之以鼻。
雖說方才她所說的那些話，自己一時沒法理解，可聽上去似乎也無可指摘。甚至讓自己心中，從沒被註意過的某個柔軟之處，隱隱起了觸動，就像冷原山谷中的堅冰，瞬間起了微不可查的裂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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